迂 迴

　　以前總不明白, 為何大人們說話常愛轉彎抹角, 不喜直接表白?

　　後來, 當然是過了許久許久, 我終於明白了, 迂迴有迂迴的好處……

　　就以中醫辨證論治而言, 辨證準確, 理應以正路思維處方用藥; 然而, 臨床上卻往往要用婉轉曲筆, 方可達到顯效。這正正是並非 “頭痛醫頭, 腳痛醫腳”的例子了。


　　又如我在實習時遇見一個病人, 她是小學校長, 性格剛強硬朗, 患了怪病, 一直看了多位中西名醫, 都沒有找出病因, 沒法治癒。她是小友的長輩朋友, 幾經轉折, 來找我診治, 當時我只不過是一個實習醫生。

　　她一直無故周身汗出, 若以汗症處理, 一點也沒有療效, 故我排除了汗症的思維, 往其他方向搜尋蛛絲馬跡, 經過詳細問診, 再結合四診合參, 我終於找到了心理病這個範疇上去, 最後診斷她患了抑鬱症。

　　她沒法接受, 又請了我的老師為她診治……

　　事情就這樣拖拖拉拉的延至一年多, 後來經西醫轉介她到精神科, 然後精神科醫生確診她患了「抑鬱症」!

　　哦, 我不是在一年前初診時已說她患上抑鬱症嗎? 怎麼我說的話, 在一年後經西醫口中說出, 她才接受呢?

　　仔細思量, 當時我才是個實習生, 說話不夠份量, 與病患交流也不夠自信, 說話也過於直接, 以致病人不能接受, 尤其是以她的校長身份, 怎能接受自己患了抑鬱症的事實。

　　我應向那位精神科醫生學習。 他說, 她是因為幾年前母親突然去世, 久久不能釋懷, 但礙於校長的身份, 不能直接表達憂傷之情, 只好把傷痛埋藏心底, 漸漸患了焦慮症, 加上面臨退休, 受工作壓力影響, 加重心理負擔, 終於患上抑鬱症。

　　是喔, 要那麼迂迴才能接受的。我為何沒有學會這般說話, 直接點破了問題, 並非好事!

　　我行醫之前, 有個很大的心理障礙, 便是不喜歡時即不愛說話, 管你是什麼人, 不喜歡便說閉關, 不接聽電話, 一切以文字交往, 任性得很, 親人朋友都曉得我的超怪脾氣, 早已習慣。

　　行醫後, 面對病患, 不能不說話, 且要說得適其度, 說話的技巧更要把握。還有, 病人打電話來, 我不能不接聽……

　　所以, 有友人投訴: 「我甘願當你的病人算了, 至少你會接聽我的電話, 不會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