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琴在呼喊

　　以往，我總不明白，何解我在用心拉胡琴，幾近達致一種人胡共鳴之瞬間，我便會感到眩暈，每練習約一小時左右，我便要停下來休息，幸好在逍遙堂裏練琴，可以隨時躺在沙發上，酣睡十多分鐘。

　　當然其後，才曉得，原來跟我那隱伏性的心臟病有關，我的心臟沒法負荷澎湃的琴聲，那音韻之流麗與婉約，同時給我不能承受之波瀾壯烈……

　　如今，一切都已成過去了，本來以為，我不會再觸摸那把孤芳自賞的胡琴了，因為恐怕我的心臟仍沒法支持，支持我去配合胡琴的靈性音韻。

　　然而，事情的變化，真的有點出乎意料之外。
　　那天小休，我無意間把胡琴拿出來，專心為它拂拭佈滿在皮套上的塵埃，然後順便打開皮套，探頭看看我深愛的胡琴，這麼一看，似乎隱約聽見胡琴在呼喊 ── 這段日子，怎麼我都不拉二胡了？

　　也許，是時候起程了，雖然我的身體還未完全康復，雙腿仍浮腫無力，但我的心臟經過這個大劫之後，體能上應該有所進步，說不定，人胡合一的情況，會較之前的協調順暢吧。

　　十一月，我會到家附近的業餘進修中心上課，重新複習初級二胡課程，這次是上大班的，我從未試過的呢……

　　兒時的友伴笑說，我以往是一個前衛的叛亂份子，喜歡顛覆傳統的樊籬，迷戀西洋畫、學結他、讀英美文學；但學習中醫之後，卻全然改變了，竟然對中國文化藝術異常膜拜，現在愛畫中國水墨畫、拉二胡、鑽研中國經典文學，還會閒時，泡泡茶、下圍棋……

　　這便是我漸漸邁向的，所謂順應自然的引領下，而回歸的根本生活吧，其實，這也是在中醫醫學所貫穿的一連串因緣之聚合。

　　雖然我是中醫，但我的外表還是很「新潮」，焦急時，說話仍是會夾雜著香港人愛用的中西字詞，不中不西，是我們這一代殖民地教育下長大的香港人，所共有的陋習。

　　記得我在醫院彌留期間，竟然在亂說英語，若不是後來，為我急救的醫生跟我說，我也不知道。照道理說，我的母語是廣東話，但在危難當中，何解會說起英語來？

　　近十年，因為苦讀中醫的緣故，我刻意說普通話，不說英語，也少接觸英文書籍，自以為會漸次淡忘這國語言；誰知，一次意外，卻抖出了我的語言潛意識……

　　惠芳一家到台北旅行，為我送來兩款美食，那是維格的鳳梨酥和牛奶太陽餅，我當然很開心的啊，因為那是我愛吃的品牌，在香港買不到的。

　　不知以後，我會否再到台灣？

　　那寶島之上，有著我那千絲萬縷的戀戀人脈。能放下的，都已放下了；不能捨棄的，便只好緊緊擁抱著，直到地老天荒……

　　上周，嘉嘉來覆診，又帶來兩件西餅，也是購自一家台灣在港開設的著名糕餅店。

　　忘記告訴你，嘉嘉早年在台讀書，算是一個台灣通，我們很喜歡聚在一起，一邊吃點心，一邊聊著有關台灣的趣怪事情，吵吵鬧鬧的，她已成為我們「姊妹淘」的永久會員了……